第二章:冰火两重天
话说陌生人用利刀划破肉球,霎时奇迹出现了,只见一个婴儿被剥离出来,随即一串宏亮的啼哭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恭喜肖老爷,你家添丁了。”陌生人向肖玉堂拱手道。
肖玉喜出望外,即令小玉取出银子答谢,不料陌生人坚辞不受。肖玉堂甚为感动,拉了他的衣袖道:“好人啊,你住在何处?讲出来他日必上门道谢。”
陌生人道:“我住在我住的地方。”
肖玉堂又道:“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你能不能说出来你打哪儿来?”
陌生人道:“我从要来的地方来。老爷别问我了,还是照看小少爷要紧。”
肖玉堂这才回过头来看仍在案上啼哭的孩子,连忙吩咐小玉清洗包裹婴儿,等到他回过神,陌生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回对肖家来说可谓是悲喜交集,他停厝好了妻子便修书一封向老家报晓这悲喜两桩事。
在等候家中回函的同时,肖玉堂吩咐小玉尽心竭力照看孩子。孩子满七这天,肖玉堂途经观音庙,便身不由已入庙拜见融镜,不想融镜不在。正要打听时,只见一年轻比丘在殿前打坐,细看之下,竟是那晚救儿一命的陌生人!肖玉堂惊愕不已,遂大声呼叫:“小师父,小师父!”
那比丘任凭肖玉堂呼叫,仍是静坐不答。肖玉堂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上前拉住便拜:“你救了我儿一命,今是定要道谢!”
比丘道:“阿弥陀佛,居士你谢错人了。”
肖玉堂道:“那晚明明是你救我儿子一命,我何错之有?”
比丘道:“居士,你我素不相识,更不知你家住何处。那晚只是听从师父干了一桩该我做的小事,你若把我认做恩人,岂非要让我背上‘贪天之功为己有’的罪名?”
肖玉堂这才明白,原来这都是融镜法师安排好的,内心感慨万端。“请问融镜师上哪去了?”肖玉堂问道。
“出家人四海为家,师父云游,不知去了何处。”
“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肖玉堂仍不死心。
“出家人住无常驻,不知他何时回来。”比丘仍旧闭目。
肖玉堂这才起身:“谢谢小师父,法师哪天回来烦望转告,我有一个佛法难题想向老法师请教。”
“阿弥陀佛,居士慢走。”比丘也不起身相送。
肖玉堂走出复又回转来:“请问小师父上下?”
“悟性的便是。”
肖玉堂别了悟性回到家里,小玉便把孩子抱到他前,这小家伙很有灵性,一点点大竟就知道和他笑了。“这孩子和我亲,不知老太太舍不舍得让我带他。”看样子,小玉也很喜欢孩子。
“如是这样当然最好,孩子还小,这么远送回老家受不起折腾,不送回去我娘恐怕放心不下。”肖玉堂从小玉怀里抱过孩子说,“小东西就是命苦,才生下来就没有娘……”说着便哽咽了。
“老爷,孩子起什么名好呢?”小玉问到。
小玉见主人有点不冷不热,就没敢多说什么。
约一个多月过去,家中终有回信,家人也是喜忧各半,对颜氏英年早逝无限痛心,同时又对肖家后继有人感到欣慰。长辈们已按族中辈份给小孩起名肖古岩。小玉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她最关心的是孩子的去留,因此一再问肖玉堂。
“古岩不回去,就留在这里。”肖玉堂拿定主意。
“太好了,我一定尽心带好少爷,像夫人一样的爱他。”小玉高兴地说。
肖玉堂看了一眼小玉说:“你还像原来一样操持家务,古岩的事不用你操心。”
“老爷要替少爷请个……”小玉担心地说,她害怕肖家不让她带孩子。
“他祖母可怜他自小没娘,要亲手带他。老人家已经上路了。”
“有奶奶带当然最好。”小玉囗里说着,脸却变了型。
约半月过去,肖老夫人到了永春,见到孙儿,她顾不上一路劳顿,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真是又爱又怜。肖玉堂见了母亲,也少不了问寒问暖,还特地请了假在家陪伴,向她诉说思念之苦。在说到颜氏时,老夫人也是嘘唏不已,感叹她是一个难得的好媳妇,只是命不太好,消受不起肖家的福气。母子在拉扯家常时,少不得又要说到古岩。肖玉堂说,这孩子是菩萨所赐,遂将颜氏怀孕及生产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老夫人听后说:“这就是了,自从你媳妇来了你这里,我在家是天天拜佛烧香,看来真是菩萨显灵了,你说的那位融镜师父,有机会时一定要谢他。”肖玉堂诺诺地答应母亲。
自此后一家三口在永春住了下来,小古岩有祖母关照,成长也很顺当。有了孙子,老夫人自然也没有忘了菩萨,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观音庙烧香。每次她留意庙里,就是见不到救儿子的融镜师父。
不觉间小古岩已有半岁,小家伙有祖母的呵护,能吃能睡,茁壮成长。
这天肖玉堂才从衙门里回来,就有一客人来访,定睛看时,竟是多日不见的融镜师父。肖玉堂喜出望外,把老和尚请进屋里拉着手道:“活菩萨,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真让我好想念!”
融镜道:“出家人随缘,行止难定,你多次上门找老衲,不知有何佛法之事要和老衲探讨?我才到家,庙里有不少杂事在等老衲,若是其他问题就不消提了。”
肖玉堂问道:“俗事称得上是佛法么?”
老和尚道:“高僧只谈家事,凡平常之事皆含佛法,老衲难匹高僧,在这个认识上却很是认同。”
“那就好!”肖玉堂道,“肖门有幸,如今后继有人,这事我要谢你。”
“居士积善得报,与老衲无干。”
肖玉堂笑道:“你舌含莲花,我说不过你,我只问一事,你深居佛门,连接生婆娘都束手束脚无策之事,你如何能举手就能解除?莫非正如乡人所言,你是真正的活菩萨不成?”
“出家人不打诳言,都是五谷吃出的凡胎俗身,这世上哪来的活菩萨?”
“我提出的问题老师父还没有回答!”肖玉堂定定地看着融镜。
“刚才说了,平凡事皆有佛法,老衲虽在佛门,吃的是人间烟火,去的地方也不在一州一府,实不相瞒,女居士所怀的名曰‘冬瓜胎’,十分罕见,一州一府难见一例,地方上不知有多少人把它当成怪胎随意就埋了。老衲年轻时在湖南常德见过,所谓知之者不难。”
肖玉堂起身施礼道:“多谢老法师指点!我明白了,难怪中国佛教延绵千年,生息不灭,原来自有它的无限魅力!”
“居士很有慧根!所谓相识满天下,知音能几人,你是值得深交的朋友,他日必做秉烛之谈。”
肖玉堂出门相送,至门囗,恰遇老夫人带着小古岩从外头玩耍回来。融镜伸手抚着古岩的小脑袋说:“想必这位就是居士家少爷了。”
“是,就是菩萨送给我家的那位。”肖玉堂说。
“这孩子长相不凡,将来必有出息。”
“谢谢,还请菩萨多保佑。”
融镜说了几句客气话走了,老夫人望着他的背影问儿子:“家里来了位化缘僧人”
肖玉堂摇头:“他不化缘,是孩儿约来的。”
“你认得他?”
肖玉堂点头:“他就是融镜法师。”
老夫人一听急了,要去追时,和尚已经去远,遂回头责怪儿子:“你咋不早点告诉我?”
“ 娘,没事,他今日没空,有时间还会来的。”
老夫人听儿子这样说才不多言。
老夫人年事已高,远道从湖南来到福建省可以说是不顾一切了。她知道母爱是人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都说孩子是生疼的,女人一旦生下孩子,就知道如何疼爱自已的孩子了。因此,母爱是不可替代的。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为的是尽可能地弥补。
小古岩的幼年时代算不上苦,因为他有祖母。老夫人用加倍的爱呵护着他。为了孙子,老夫人到了晚年几乎成了虔诚的佛教徒。每逢初一、十五,老夫人去拜佛的时候都会把孙子带上。耳濡目染,小古岩牙牙学语,最早接触的就是佛经。
老夫人担心逢上大风下雨天气上庙不方便,还特意在家中设佛堂,焚香拜佛念经。小古岩天资聪颖,不到五岁居然也学会了念经。某月的初一遇上大风大雨,祖母上不了庙,又在家中的佛堂焚香念经——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
老人念到此处,天上一声大雷,她心里一慌,就把后面的经文忘了,嘴里“南无南无”地念不下,小古岩就在傍边,张囗接着念道——
“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卢吉帝、室佛啰楞驮婆。”
祖母听后由惊奇而惊喜,继而紧紧搂住小古岩又亲又摸,嘴里“心肝宝贝”地叫过不停。肖玉堂回来后,她又把这事告诉了儿子。肖玉堂很高兴,说:“才五岁的孩子这样超常的记性,将来若走正道,求取功名该不成问题。”
老人说:“我们肖家乃是诗书之家,将来当然得教他走正道。”
“所以你们平时要对他严加管教,不可过多溺爱。”
其时,因清朝政府腐败无能,西方列强大举进犯,先后逼迫中国签定了〈南京条约〉,〈望厦条约〉等不平等条约。肖玉堂虽有心报国,无奈朝政腐败,官场贪腐之风盛行,肖玉堂感到前途暗淡。所幸家中老母安康,儿子活泼可爱。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小玉也尽心尽力,很讨老太太欢心。家中之事维一让肖玉堂不称心的是儿子有点被两位大人娇贵坏了。肖玉堂看在眼里却常生隐忧,他是过来人,深知人生之无常,所谓“福亦祸之所依”,古岩自小无母,今日之娇生惯养,必为将来留下后患,故而对儿子要求甚严。为了让儿子健康成长,他充当起严父角色,凡小古岩犯点小错,他一旦知了,必责斥无疑。
在泉州府内,因为肖玉堂资格老威望高,加之小古岩自小丧母又有祖母和小玉的纵容,少不得比其他孩子捣蛋。一日,小古岩玩火烧了邻里茅房,肖玉堂知道后就要处罚。小玉拼命护卫,任由主人揪打,并说道:“古岩是我的命,没有他就没有我,老爷要打你先打死我好了。”
肖玉堂生气道:“他不听话,都是你纵容的,我不肯松手,打死你也不冤枉。”说罢,真个辟头盖脸就打。小玉不叫疼,也不喊老夫人。倒是傍人看不过眼,叫来老太太。老夫人到后,少不了将儿子一通大骂,随之就抱着孙子“心肝宝贝”的哭喊。肖玉堂不敢在母亲面前发作,只恨恨道:“你们这是娇惯小畜生,总有一天要害了他。”
老夫人道:“你才是畜生,你要是人,为何不救下他娘?他娘若在时,还用得了我做祖母的带孙子?人说虎毒不食儿,我看你连畜牧都不如。幸亏还有小玉疼他,不然我死难眠目啊。”
肖玉堂离去后,老太太少不得要过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小玉说:“我家古岩根本没有错,是院子里那些劣童干了坏事裁赃到他头上的。”
孩子都是自已的好,小玉的话老太太当然相信。小古岩本以为一顿打少不了,因为坏事确实是他干的,这让他从内心感觉到除了祖母,小玉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在老夫人认为,古岩没有母亲,就是犯点小事也不该挨打,何况不是他干的?!
肖玉堂是官宦世家,也希望儿子将来和他一样走仕途这条路。小古岩四岁那年,州府里请了一个很有经验的私塾先生,肖玉堂觉得,儿子虽然小了点,但脑子聪明,遂让他和一些大孩子一起启蒙读书。
十几个学生,最小的都比小古岩大一倍,先生担心他读不好书,原是碍于肖玉堂的情面才收下他的。没想到“开讲”以后,小古岩竟是所有学生中成绩最好的。一年下来,和古岩同日开蒙的其他孩子仍在先生的呵斥声里背“子曰” 、“诗云”,而小古岩的“四书” 、“五经”早已倒背如流了……塾师是个很有师德的学研,他怕误了小古岩的前途,就诚恳地对肖玉堂说:“令郎是个神童,老朽才疏学浅,恐误了他,你还是另请名师吧!”
肖玉堂以为是儿不听话先生不愿意收留,等到问清原委,才深感欣慰。
其时,泉州因肖玉堂治理有方,地方太平,而另一闽省之地漳州福宁却是匪盗蜂起,地方不安。所谓“能者多劳”,上面自然就想到了肖玉堂,任命他为福宁知州。肖玉堂赴任前日,特地带了小古岩去拜会融镜和尚。
分别在即,肖玉堂甚是难舍,哽咽道:“这些年来每遇关隘,多得老法师指点,都能教玉堂逢凶化吉,无后顾之忧。今日一别山隔万重,前途难料,若遇险途不知到何处寻求您这样的良师益友……”
融镜朗声笑道:“居士此言差矣,人生在世,山重水复,际遇迷途在所难免,只要你胸怀普世之念,勇往直前,前面必是柳暗花明!何况你我今日一别,并非是天各一方,而是下次重逢之始,实不相瞒,在福宁老衲有一师弟,平素过从甚密,我每年都要去住上一段时日。另外,我师弟也是位道行高深的佛子,你若与他交往,必有收获。”老和尚随后修一手谕交与肖玉堂,这才注意同来的小古岩。
融镜一见古岩便是一惊,自从在襁褓中见过,今日应是第一次见面,老和尚竟然感觉到非常熟悉,仿佛他就是自已的某个弟子,多年来不曾一日分开……莫非这就是冥冥中的机缘?老和尚内心惊异不已,但这种事也不便言说,为了掩饰他内心的不平,遂抚着小古岩的头说:“想必你就是那位没娘的孩子了。”
小古岩平素最忌讳说他是没娘的孩子,加之在院里有人娇惯,此时一听有人敢揭他伤口,早把父亲在路上教的礼节丢在了脑后,歪着头说:“谁说我没娘?我只是死了娘。”
老和尚正想测试他,便说:“死了就是没有娘,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也不懂?”
“我是有娘的,不过是死了。什么叫没有?来无影去无踪,如梦如幻,这才叫没有。你——”
小古岩还要说下去,肖玉堂喝叱道:“大师面前休得无理!”
“居士不要阻拦他,让他说下去,”老和尚改用副笑脸对古岩说,“你说的有道理,请讲!”
小古岩被父亲喝斥,不敢再多言了。
客堂里沉静片刻,老和尚接着问到:“小居士读的什么书?”
“四书五经。”小古岩这下变得老实多了。
“四书五经里你最喜欢哪一篇?背出来给我听听。”
小古岩朗声道——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兴帮定国乃大人之事,你真的喜欢?”
小古岩见父亲不再呵斥他,胆子又大了,他凭借自已超强的记忆把书上的内容稍作改动,然后侃侃而谈,道理虽稚嫩,但也有他的见解。老和尚听后夸赞不已,称其前途无量,将来远在父亲之上。
肖玉堂觉得儿子为他争了面子,嘴里呵斥儿子,内心却很是高兴。
却说肖玉堂到了漳州之后,州府里千头万绪杂如一团麻。肖玉堂感叹难怪这个地方的治理差成这样。
肖玉堂是个工作狂,见福宁如此之乱,真个是寐食难安,一到任便一心赴在工作上。
其时肖老夫人人已年近七旬身体已大不如前,加之经历了这次的长途奔波,到了漳州不觉已经力不从心了。
肖老夫人不怕死,叫他放心不下的是小古岩,她时常动情地对小玉说:“小玉,你老爷太忙,就是不忙,一个男子汉也不可能照顾好孩子,我走后小古岩就靠你了……”
小玉道:“老夫人休要说不吉利的话,你会长命百岁的,我正天天为你烧香呢。”
老夫人认真道:“小玉,我是认真和你说话,世上有几个活到一百岁?到我这个年纪已经是菩萨保佑了。你在我们家吃了不少苦,对主人也一片忠心,这些我们家是记得的,也绝对不会亏待你……”老人说到此处就泪流满面……
小玉亦哭了,抹着泪说:“老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有如再生父母,替你们做事是我的本份……你放心,我会把小少爷当成自已的亲骨肉,绝不教他受半点委屈!”
老夫人点头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在湖南老家,有的孩子还在娘胎里就已经订婚了,定“娃娃亲”的更是很常见。老夫人认为,小古岩若在老家,早就为他订亲了。眼见自已来日无多,老夫人开始为孙子张罗婚事。
小玉是个善于与人打交道的活络人,虽然她和老太太一样才来漳州,时间不长,但已经和院里的家属混得很熟了,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她得到老夫人的旨意便热心物色,最后她向老夫人推荐了田老爷的女儿田娥英。老夫人让小玉把娥英带到身前,老太太见她长得清纯可爱,也有礼貌,喜欢得不得了。接下来是托人说媒,肖玉堂是知州,谁都巴不得搭上这门亲,这事很快就成了。
大约两个月过去,小玉又向老夫人举荐谭老爷的女儿谭丹青。谭老爷也是湖南老乡,谭夫人十份贤慧,是个难是的贤妻良母。小玉说:“我家古岩没有娘,能找个会疼人的岳母娘也能弥补母爱。”
老夫人听后满心欢喜,大夸小玉会办事,想事周到。
两桩事办妥之后,已是年冬。年关将近,正是各类事件频发之季,肖玉堂在外忙得连给儿子请先生的事都没得时候,只好暂且把他安排在州府就近的一个学馆里。
且说老夫人上了年纪愈加不适应他乡气候,稍有风吹草动就要病上几天。这一年她给孙子操办了与谭丹青的订婚喜事,因高兴多吃了点甜食,竟然就一病不起。小玉起先以为没事,请了郎中为老人看病,不想病情越来越重,她才惊慌失措地告诉老爷。等到肖玉堂赶回来时,老人已只有最后一口气。
老太太在临终前回光返照,把肖玉堂和小玉叫到床头。肖玉堂说,娘,为儿不孝,我这就送你回老家,如果叫你老人家客死他乡,我对不起列祖列宗。
老夫人摇头说:“自古道何处黄土不埋人?我死后埋哪里都一样,最要紧的是小古岩,因此有必要做一番安排。小玉自从来到我家,可谓忠心耿耿,吃了不少苦,我现把他扶为你的继室,也算是对她的补偿……”又把小玉召到身前,语重心长道:“小玉,从今日起你就是肖家媳妇了,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对待古岩要视同已出……如此,我死才瞑目……”
小玉当着老人的面,少不得一番海誓山盟。此时尚未放学,小玉急着要去接小古岩,老人交待完毕,甚为欣慰含笑西去……
时下正是多事之秋,外面兵荒马乱,加之肖玉堂公务在身,只好把母亲暂时停厝了。另外还有一事一直瞒着老人——古岩的爷爷也在去年过世,因担心老人接受不了,一直都瞒着她。随之肖玉堂便去庙里请法师为母亲诵经超度。他找到融镜的师弟,得知融镜来过漳州,竟然不来找他!在办丧事的时候,小古岩少不更事,他并不知道祖母死后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日子。
办完丧事便是过年,年后,肖玉堂喘息未定,境内就有几个乡闹饥荒,竟有人吃人的事发生。肖玉堂于是前往灾区安抚,儿子自然交给继母。临了,肖玉堂一再叮嘱小玉:“老太太去了,家中里里外外只能靠你一个人操持,对小古岩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放纵,该管的万不可放松。”
小玉道:“老爷只管放心去干你的大事好了,凡家中一切事务不用你操心。小古岩是我们肖家的命根,我知道该如何照看他。”
肖玉堂点头说:“你办事我放心。对我你还有啥要求吗?”
小玉摇头:“小人没有啥要求,只是我这名字是太太起的,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被人‘小玉小玉’叫来叫去。先前倒没什么如今我是你身边的人了,叫起来不太好听。”
肖玉堂点头:“说的有道理,你想叫什么名?”
“不是我想叫什么名,我的一切都是老爷的,我是向老爷讨个名。” 肖玉堂想了想,说:“你姓王,就叫王玉凤吧。”
小玉满心欢喜道:“谢老爷。”
却说小古岩读书的学馆离家中尚有几里地,不到七岁年纪的小古岩最怕迟到,因为一旦迟到,先生就会打板子。先生的板子是竹做的中间有一条缝隙,每打一下都夹着肉,更要命的是先生专打手心,这是人体最敏感部位,打在这里最疼痛难忍。
祖母在世时,上学的事古岩都不用操心,到时候奶奶就会来床头叫他起来吃饭,吃罢饭小玉会送他去学堂。如今奶奶不在了,以前的小玉变成了自己的继母……不料奶奶下葬后的第一天,醒来已是大天亮了,原来小玉没有叫他,小古岩很焦急,便埋怨道:“天亮了一大阵了,你是怎么搞的?也不叫醒我。”
“还用我来叫你?我在四岁的时候就要照看弟弟了,你都七岁了,连床都起不了吗?你不会是断手断脚了吧?”
小古岩吃惊望着小玉,奶奶尸骨未寒,她的态度竟如此变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此时他只担心迟到,也计较不了太多,就说:“饭呢?我吃了好上学。”
“在锅里,你自已动手。”小玉冷冷道。
古岩揭开锅,见里面都是一些冷饭剩菜,便把锅盖一扔走了。不想才走几步就被小玉叫住:“就这样走了?”
古岩很怄气道:“不这样走你叫我如何走?”
小玉冷冷道:“给我把锅盖盖好了再走。”
古岩没有听小玉的,扭头就走,不想身后一声断喝:“给我回来!” 小古岩一怔,回过头,却见庶母目射凶光……他从未见过这阵势,胆怯了,惊恐地看着庶母……小玉见已经镇住了古岩,于是阴冷地说:“过来!”
古岩不敢近前,小玉又操了一把明晃晃的利刀,脸上的肌肉搐动着发出有如来自地狱的声音:“过来……”
小古岩不敢违抗,怯懦地走近,他不知道庶母将要如何处罚他。小玉见古岩走近了,一把扯住他的小手。古岩看着小玉手中的利刀,便说:“不不要杀……杀我……我我……听你的话……”
“院子里都知道你是个不听话的坏东西,你父亲走时一再嘱我要好好修理你,今天你果然还要耍横,如不罚你,我对不起老爷也对不起去世的老夫人。”言罢,把刀子放下,从头上抽出一根绣花针,“我先讲好规矩,我今天只扎你一下,但不许哭,若哭一声,就加扎一下!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小古岩说着,鼻子一酸就哭了一声。
“哭,哭就扎你两下了!”
小古岩看着庶母恐怖的面孔,他彻底屈服了,噙着泪说:“阿姨,我怕我忍不住要哭,你帮我想想办法不教我哭好吗?”
“你叫我什么?”小玉眼睛一瞪。
小古岩打一个冷颤:“我我……不知怎么叫……”
“要叫我娘——在别人前面你要叫得很亲热!今天你叫错了,再加一针!”
小玉也怕被人听到,随后拿了一条毛巾把古岩的嘴捂得严严实实,这才开始用绣花针扎手指……
小小年纪就要忍受如此酷刑,那彻骨之疼足叫人一生难忘,何况小古岩还是个孩子……
小玉收好绣花针,即用家醋给古岩清洗,这样就不至发炎,不被人知道。干完这些,然后凶狠地说:“今天的事不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下次我用刀子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来!”说完了,旋即她又换回以前的面孔,细言细语对古岩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上学去。”
小古岩也担心迟到挨先生的打,把泪水咽进肚子里背了书箱就跟随小玉出门。到了门囗,王玉凤叮嘱道:“见了人要叫我娘,还要叫得亲热。”
小古岩怕挨打,哪敢不从?二人走了一阵,古岩突然叫道:“娘——”
王玉凤左右看时,原来果有一邻里女人从对面走来,遂也很亲昵地答应:“小岩儿,什么事?啊,是亲家母呀,要上哪去啊?”
这女人原来是田夫人,也是古岩的岳母,她回道:“打牌去——我等你阿。古岩,你见了我也不叫一声?”
古岩于是怯怯地:“岳母大人好……”
“哎,这才像话。”田夫人抚着古岩的头,眼却看着王玉凤,“这操心的事如今都在你身上了,没娘的孩子不好管,当初若不是看在你份上,我才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是,谢谢亲家母看得起。”
田夫人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刚才古岩好像在哭……?”
王玉凤道:“正是呢,前些时候他屁股上长了个脓包一直不见好,刚才帮他放了,还有一些脓在里面难放出来,我刚用囗帮他吮吸,可能是我的囗重了点吮疼了他。”
“啊呀,古岩不知是那世修来的福气,亲娘老子也不过如此。”
王玉凤道:“我本来就当他是自已生的。”
别过田夫人,王玉凤一直把古岩送到学馆门囗才离去,令见者无不称赞她这个做庶母的。
古岩虽然没有迟到,但因为没吃早饭,却让他吃尽苦头。都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慌,此话一点不假,何况古岩还是个小孩?学馆里中午只管一个馒头,一小碗稀饭,这一点点东西哪里够?离放学还有两个时辰,他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有道是“屋漏僻逢连阴雨”,小古岩饿着肚子自然就不能认真上课,他在课堂上东张西望被老师发现,到放学时被留了下来……
古岩回到家天已大黑,本指望吃一顿好的,结果庶母留给他的饭竟是他早晨不愿意吃的……他不敢说什么,怕庶母变花样折腾他,他端着碗躲开王玉凤的视线,用泪水就着已经有了异味的饭咽下肚子……
古岩吃完饭,王玉凤扯着嗓门说:“从明天开始想吃热饭自已动手,不愿意起早床另一个锅里留了够吃一顿的剩饭。我侍候你们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头了吧?”
小古岩不敢吱声,掌着油灯自已上床睡觉。
是夜,他整晚就做一个梦……梦里,庶母时而是人,时而又变成狼,在没人的时候还向他张牙舞爪……他很害怕,老往人多的地方躲,一些小伙伴们看到狼都吓坏了,哭着喊着躲到妈妈的怀里……小古岩没有妈妈,只能拼命奔跑……这时突然有一个小伙伴喊道:“肖古岩你的妈妈来了!”
果然就有一个女人出现在前面。古岩此时也不管这女人是不是他妈妈,先躲进她的怀里再说……古岩感到这个怀抱很温暖,很安全,躲在这里狼就不敢来了。古岩紧紧抱住女人问道:“他们说你是我的妈妈,这是真的吗?”
“孩子,我是你的妈妈。”女人抚摸着他的头说。
“妈妈,你带我走,我不在这里了。”
“孩子,你不要瞎说,你不能跟妈妈走。”
“妈妈,庶母打我……我不跟他在一起。”
“孩子,这是劫数,你命中会有这一难,妈妈帮不了你……你要听话,不要在外人面前乱说,否则她真会把你害死……”
古岩哭求:“妈妈你不要走,我们还像原来一样好吗?一家人在一起有多好……”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记住我今晚说的话,不要和她作对……孩子,我走了。”
女人挣脱就走,古岩紧追不舍,最后追到一个庙里就不见了。古岩不死心,到处寻找,但庙里除了观世音菩萨,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古岩大叫:“娘——娘——”
这时王玉凤正好也醒来了,她当古岩在叫她,就答应道:“有啥好叫的?!天亮了起床就是了。”
正是隆冬天气,小古岩只好起床洗脸吃早饭,没有热水,灶门前虽然有柴禾,但他从来没有自已生过火。于是乎,他用冷水洗了脸。揭开锅盖,他发现剩饭比冰砂还硬……他一边抹泪一边吃冷饭,随后天亮了,庶母就装模作样地送他去上学堂。
古岩连续吃了数日冷饭,肠胃就出了毛病,时不时感觉到腹痛。最令他苦恼的是便结,有时在茅坑里蹲上半天也解不出来。
漳州府的学馆分为两部分,古岩读的是中级班,学生在先生的指导下作八股文。隔壁还有一个初级启蒙班,这个班年纪都小,内面还有一些女生。
却说这天古岩大便又结了,他怕同学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就跑到女茅厕里——学馆的茅厕是带了门的,把门一关,男女生都可共用。古岩在茅坑蹲了半天,直到上课的板敲响,他才提了裤头离开。
午饭后,学生都有一段休息时间,别人都去玩耍,古岩却想着去厕所。这次他总算解出来了,当他刚走出厕所没多久,一位和他差不多大的女生追了上来?
“刚才是你去了我们的茅厕吗?”
古岩见是一个女生追问他,就感到很难为情,连连摇头否认。不想这女生却认真道:“我不是要找你麻烦,我是要告诉你,你拉了好多的血,这样要不得的。”
古岩定睛看时,觉得这女生面熟,一下子又想不起来,见她不是来找麻烦的,就与她说话:“你说怎么要不得?”
“我知道你一定是吃了冷饭才屙不出的。”
古岩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孩道:“我原先有位哥哥,是大娘生的,他也是吃多了冷饭屙血死的。”
古岩吓坏了:“我……我不会生火……”
女孩很吃惊地:“你庶母不给你生火做早饭?”
古岩咬着嘴唇不说话,眼里却噙着泪花。
女孩不再问了,点着头说:“我知道了,我家大娘死后,我妈妈也是这样对我哥哥的。”
“你妈也是庶母?”古岩好奇地问道。
女孩点头:“你庶母还是你家佣人的时候就常来我家里玩,她们很要好,我妈还教你庶母如何讨主人喜欢,如何在大娘不在的时候嫁给主人。”
古岩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关心自已:“吃冷饭真的会死吗?”
女孩说:“不是说吃冷饭会死,是吃了冷饭屙血才会死。”
古岩担心道:“那我该怎么办?我自己不会生火做饭。”
“这个没有关系,你早晨把饭带到学馆里,伙房有位伙计是我家的亲戚,我叫他帮你热一热。”
“你说,我要怎么谢你?”
“不用谢——还有,不能光吃饭,还要多吃水果,我妈妈常叫我们吃水果——她不让大娘生的哥哥吃,还说吃水果肚子会长虫子,其实是骗他的。”
“你家住哪里?”
“就住院子西头。”
“我没去过西头,难怪不认得你。你姓什么呢?还有你的大名?”
“我姓谭,叫我丹凤好了。”
古岩一惊:“你叫谭丹凤?西头的谭丹青是你什么人?”
“我妹妹。”谭丹凤大方地说,“我认得你,你是肖知州的儿子,你庶母和我母亲要好。”
“你订婚了吗?”古岩忍不住地问道。
谭丹凤摇头:“还早呢。”
“那你妹妹比你还小,为什么他要订婚?”
“我妹妹她——”谭丹凤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妹妹他怎么了?”古岩见谭丹凤吞吞吐吐就追问道。
“我不能告诉你,我妈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谭丹凤说完一扭身跑了。
从第二天开始,她就把古岩的饭拿到伙房热好了才送给他吃。至于水果,家里一年四季从不离门,这是奶奶在世时就在的规矩,一旦没有了,奶奶会督促小玉去市面上买。平常大人们也劝他多吃,只是他一直不知道不吃水果会对身体不好。
他知道了吃水果的好处,当然就不要大人叫了,这天放学回来,庶母把他叫到一边问到:“前天有三个苹果不见了,昨天少了五个桔子,今天又有四个梨子不见了,是不是你拿了?”
古岩道:“是我拿了。”
王玉凤说:“不是我不让你吃,小孩子吃了水果肚子长虫。再说了,现在的水果是外地来的,有毒,吃不得。”
这话古岩才听谭丹凤说了,他明白庶母的意思是不让他吃水果。
谭丹凤是个细心的孩子,自从发现古岩便血,就一直关心他,一段时间下来见他还是没有改变,一问才知道他没吃水果。
谭丹凤很聪明,她不问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对古岩说:“有人常给我们家送水果,吃都吃不完,以后我帮你拿点来。”
谭丹凤果然是个守信用的人,以后每天都在书包里藏几个水果给古岩。一段时间下来,古岩的肠胃病自然而然就好了。这中间古岩发现一个怪现象——每次家中买了什么水果,谭丹凤第二天给他吃的便是什么水果……他的猜测很快就应验了,一天,谭丹凤对他说:“古岩,我家的水果是你庶母送的……我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庶母都不喜欢大娘生的孩子呢?”
古岩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还是从前的我,可自从我奶奶不在以后,庶母就变了。”
谭丹凤定定地看着他:“古岩……你真可怜……”
“丹凤你对我真好,谢谢你……。。”
“不用谢,东西本来就是你们家的,我只是帮你拿了一下罢了。” 古岩也看着丹凤,越看越觉着她可爱,并对她有了一种莫明其妙的好感。他痴痴地盯了半响,直盯得丹凤不好意思,便低下头说:“你这样看我干嘛?”
古岩脆生生道:“如果我以后的老婆是你就好了……”
谭丹凤红着脸,稍后仰面对古岩说:“不可以,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谭丹凤认真道:“我妈妈不会同意的。”
“你妈妈为什么不会同意?”
谭丹凤咬紧嘴唇,很久才张囗:“古岩,我可以告诉你,可是你……你千万不要到外面去说。”
“为什么?”
“我妈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古岩点头:“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到外面说。”
谭丹凤这才伸出手和古岩拉勾,随后才悄悄告诉道:“我妹妹是罗圈脚,还尿床……我妈妈想先把差的嫁出去,好的不用愁。”
古岩吃惊地:“你妹妹是罗圈脚?”
谭丹凤点头:“她还有很多毛病……古岩这事你千万不能到外面说,我妈打人好凶的。”
“我知道……”
“为这事我妈给了你庶母好多的好处,还有,你奶奶当时若要见人,是我替了妹妹,这也是你庶母出的主意。”
“是吗……”古岩对这些事全无感觉,好像与他无关,他最关心的是庶母对他的折磨尽快了结。他千万没有想到,他的苦难仅仅只是一个开头……
谭丹凤双手捧腮出神地看着古岩,突然长叹一声:“唉——不知道我将来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那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古岩问到。
谭丹凤摇头:“嫁什么样的男人由不得我来选,如果可以的话,有你这个样子就不错了。”
古岩道:“我有什么好?”
“你脾气好,长得也好,将来不会打老婆,还有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大。”
“这算什么条件?长相脾气是不好说,莫非你家大人会给你找个老男人不成?”
“那就难说了,我爹常在我面前说他有位同窗的女儿嫁给了总督大人,现在都做大官了。你猜那位总督大人有多大年纪吗?”
古岩摇头:“不晓得。”
“五十多了……”谭丹凤一说到这里就有种兔死狐悲的感受。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古岩把饭拿到学馆去热的事没多久就被人知道了。这事先传到谭夫人耳朵里,她特意找到王玉凤说:“亲家母,这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很不利,知道底细的没什么,不知道的会说你这个做庶母的对大娘生的孩子不好。”
王玉凤是个何等有主意的人,一听到这些话就知怎么处理了。
却说这天古岩来到学馆里谭丹凤并没有像过去一样帮他拿冷饭去火房,不仅如此,见了他还有意躲避。一开始古岩并没有在意,当是她有事忙不过来,遂拿了饭自已去了伙房。伙房的伙夫一见他就说:“你以后不要来这里了,你家大人留了话在这里……哼,小小年纪,坏心眼倒是不小!”
古岩于是知道,他在学馆里的事庶母知道了。他有点想不通,庶母自已不帮忙,为什么还不他自已动手?这跟“坏心眼”又有啥关系?
放学时,一天都躲着他的谭丹凤悄悄来到他的身边,她瞅见四下里无人,就说:“古岩对不起,我以后不能帮你了。”
古岩说:“我知道,是我庶母不让……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
“你这样做坏了她的名声。”
古岩还是不明白:“我哪里坏她的名声了?”
“我不知道,你问别人吧。”谭丹凤见有人在看她,于是逃也似跑了。跑了一阵又回过头说,“古岩小心点,晚上你庶母会整你的。”
古岩先不在意,快到院子时就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就是肖古岩……这年头庶母不好当,人家好心好意做的现成饭不吃,非要把冷饭拿到学馆,他以为这样别人就相信做庶母的虐待大娘的孩子……”古岩这下才明白自已哪里得罪庶母了,同时也知道晚上又有一次大的惩罚。
到了晚上临睡前夕,古岩见王氏还没有动作,正庆幸她可能忘记了,正准备上床,冷不防王玉凤干咳一声:“谁准你睡了?”
小古岩不敢动一下,怯怯地看着王氏,不知道将要降临的是一场怎样的灾难……
“你都在外头怎么说我了?”
“我……我没说……”古岩感着到王氏的声音很恐怖,如狼嗥……他仰起头,于是他分明看到王氏就是一条狼……
“你是没有到外面去说,可这比说一千一万遍我的坏话都管用!你用行动证明了我是一位狠心肠的庶母!”
“娘,你不要打我,以后不敢了。”小古岩哆嗦着。
“你这声娘叫得好,很好,我今晚不打你,但惩罚还是要的,否则无规矩不成方圆——把衣服都给我脱了!”
古岩不敢不从,老老实实把身上脱光。外面正是严寒天气,王氏打开门窗,刹时寒气长驱直入,屋子里变得冰冷异常……古岩还没回过神,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这个晚上是古岩又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他不敢哭,忍受着剌骨的寒气全身直打哆嗦……然而这还没完,王氏把一碗早备好的热东西放在他前面:“把它吃了!”
“娘,这是什么?”
“把它吃了!”王氏再说一次。
小古岩知道不喝已经不可能,否则会有更严的惩罚。他想到这样的日子与其活下去还不如死了,就是毒药也要吃下去!他不等王氏再说什么,端起碗就喝……这东西又苦又涩……真个百味俱全,小古岩也不管这些,想着要死就死个痛快,竟把一大碗稀汤样的东西喝了下去!
有道是“自古后娘多狠毒”,王玉凤欲加害大娘的儿子可谓处心积虑,欲知小古岩性命如何,下回有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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