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赤岸与日本空海大师
福建省宁德市霞浦县赤岸村,从地图上来看,是中国东部沿海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这个普普通通的小村落,每年都吸引大批的日本游客前来朝圣旅游。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游客成群结对地来到这里呢?这里面有一段和日本高僧空海大师有关的历史渊源。
为了向外界报道霞浦赤岸与日本空海大师的历史机缘,东南广播公司记者前往霞浦县赤岸村采访,了解到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空海是日本真言宗的创始人,俗姓佐伯,赞歧国人,也就是现在日本的香川县人,他15岁学习《论语》、《孝经》,后来到京都,进入大学学习中国古典文学。在大学期间,空海特别喜欢佛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了一本从唐朝传来的《大日经》。因为看不懂《大日经》中的梵文咒语,在日本又得不到解答,于是胸怀抱负的空海就在公元804年踏上了他入唐求法的漫漫险途。然而,风浪无情,空海在海上遭遇了生死之劫,漂流到赤岸时已经是奄奄一息,是赤岸的民众救起了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空海。没有赤岸就没有后来的空海,就没有后来的真言宗。正因为这一不平凡的历史机缘,赤岸被现在的日本佛教界人士尊为"空海遇难、漂着的圣地",每年都有大批日本僧人和游客前来朝圣旅游。对于这段历史,宁德市霞浦空海研究会副会长、地方史专家苏孝敏先生向记者介绍说:"空海是日本的非常知名的一个,其影响相当于我们中国孔子的一个文化圣人。在唐朝的时候,也就是唐贞元二十年,公元804年,空海当时只有32岁,为了入唐求法跟随日本的第十七次谴唐使船到西安,不幸在海上遇到台风,在海上整整漂流了34天。当时来的使船是4艘,2艘在海上沉没了,一艘副使的船漂到宁波,在宁波靠岸了,空海的那一艘就是跟谴唐使的藤元大使的那一艘船漂到我们赤岸。到农历的八月初十漂到我们赤岸,然后就在赤岸上岸,可以想象在海上木头船漂了34天,那已经破烂不堪了。漂上岸以后,得到当地群众的救助,不管怎么说总是难船呀。"
说起空海大师入唐求法,可真有点象唐僧赴西天取经一样艰难。空海为了前往唐都长安寻求心目中的神圣佛法,契而不舍,终得正果。其间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曲折历程。苏副会长继续说:"但从官方来说,要你的凭证,要国信,谴唐使船上当时没有这个凭证,凭证放在副使的船上,在宁波的那条船上,所以就上不了岸,只能在滩涂上。因为当时赤岸算军事重地,守卫赤岸的官兵不让他们上岸,他们就在海滩上就向官方交涉。福州刺使那时侯刚好生病不在任内,养病去了,新的刺使还没有到任,这里又有一个衔接过程,新的刺使来了以后,藤元大使就上书给刺史,说明了他们谴唐使船到我们唐朝的目的、意图,藤元大使写了信给刺史以后,刺使还是觉得不可信,没有批准,后来空海就代大使又写了一封信,在空海全集里面有空海代大使写的这封信的内容,写的文笔非常地流畅,非常的动人。那新刺使就把这个内容奏到朝廷长安去了。后来朝廷批准下来,他们又从海路到福州上岸,上岸以后所批准的只有22个人,没有包括空海,因为空海资历太浅了。空海又给刺使写了一封要求去长安求法的信,信的内容在空海全集仍然保留下来,写得也非常生动,非常感人,后来就破格,新刺使一边向朝廷奏明这个情况,一边就是先同意他随行。他们一行到了长安以后,空海在青龙寺拜慧果和尚为师学密教,在长安学了一年多,慧果去世了。慧果去世之前把这个一整套的密教宗义都传给他,使他成为嫡传弟子。慧果和尚去世以后空海就回日本,在高野山创立密宗,在日本称为真言宗。"
空海入唐求法时隔一千多年,日本人是如何找到地处福建霞浦的赤岸这个地方的呢?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长期以来,日本学者、真言宗信徒一直在寻找空海入唐的轨迹。他们根据史籍记载中的"赤岸"到中国寻找。在东北的海边找到三个"赤岸",但是证据不足。直到1984年,在中国学者的帮助下,日本方面才正式确定位于福建省宁德市霞浦县海边的赤岸村是当年空海大师入唐求法的第一个漂着点。说到对霞浦赤岸的确认过程,苏孝敏先生认为,哈尔滨师范大学游寿教授功不可没。"到1981年的时候,我们霞浦有一个很知名的教授是哈尔滨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也是着名的书法家叫游寿,是个女的,她对考古,对历史很精通,她读了日本的《日本后记》,有记载到空海入唐当时的登陆点,很明确写道是'福州长溪县赤岸镇以南海口'这个登陆点。因为我们霞浦在唐朝的时候叫长溪县,所以1981年的时候,游绍教授三次到赤岸进行考察,以后撰写了一些论文在国内外刊物上发表,引起日本的关注。日本那边也在寻找究竟赤岸在哪里?因为长溪这名字已经过了千百年了,而且那个时候我们国家还没开放,一直到1984年,高野山真言宗大本会派了一个团,叫做'长安之道考察团',6个成员,还有2个记者,一共八个到这边。后来就进行认定,观察了海口,也坐着船到海上去体察一下,观看了我们入海口,查了我们当地的资料以及赤岸村的整个地形地貌。六个人后来就从赤岸开始沿着当时空海的足迹,往长安走了一遍。后来高野山大学教授写了一篇考察报告给日本真言宗总部,福州得到认定以后,他们认为:'赤岸是空海的再生之地,没有赤岸也没就没有空海后面的辉煌,也就没有没有后面的真言宗'。"
今天,霞浦赤岸成为日本真言宗佛教徒心中的圣地。从1984年3月以来,每年都有不少真言宗信徒为了虔诚怀祖、寻踪追迹来到赤岸参拜访问。1994年5月21号,中日两国携手在赤岸建立了"空海大师纪念堂",与西安的空海大师纪念堂遥遥相对。从霞浦县城往东出发大约5公里,有一座典雅、庄严的仿唐式建筑物,这就是空海纪念堂。沿着两旁立有碑刻的庭院石径,来到了纪念堂的正殿。纪念堂正殿分为前厅和后厅,前厅的中间端立着用檀香木雕刻而成的空海大师雕像,空海大师身穿袈裟,面目安详,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雕像的前方摆放着一整套法器,每一次日本信徒来到这里都要用这套法器做法事,表达他们的虔诚信仰。法器的上方是一个做工精细的镀金吊灯。目光向后移动,两幅曼佗罗画像分别挂在雕像的两旁,曼佗罗是密宗里一种画有各种佛、菩萨、金刚的图象。空海纪念堂的工作人员、赤岸当地人张兴坤先生向我们介绍了纪念堂的详细情况。"这个纪念堂是仿唐式的建筑,由西北设计院设计,1994年5月21号落成。这里面所看到的都是1994年我们纪念堂落成后,日本信徒制作好运过来的,总投资日圆是2200多万元,按照1994年的价格折合人民币184万元。其中三项比较珍贵,第一项佛像是檀香木雕刻的;第二个那两张曼佗罗,用手工刺绣的,本来一绣二塑三雕刻,用手工的多就珍贵;还有这个镀金的吊灯。上面那个是法号。我们的法号是南无阿弥驼佛。他们的法号就是南无大师遍照金刚,这个也是日本做好运过来的。"
绕过空海大师雕像就来到了纪念堂正殿的后厅,后厅陈列着一些中日学者介绍、研究和纪念空海大师的文集,还有一些空海书法的影印件,以及当年空海大师入唐求法时所乘坐的木船的模型等等。陈列品中的"心经"引起记者的兴趣。张兴坤先生介绍说,这些是信徒日本带过来的,每个人过来都带一本经书过来送给空海。
在张兴坤先生的指引下,记者来到了纪念堂后赤岸接待室,这里有一尊空海大师石像。在空海纪念堂落成之前,海内外的信徒都是在这尊石像前参拜上香。只见大师身着布衣,脚登草鞋,背负斗笠,双目平视,一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样子。张兴坤先生介绍说:"石头打的,是空海刚进来我们中国活动的时候的模样,头戴斗笠,脚穿草鞋。石头是他日本出生地那里带来的,下面一个座石是我们这里赤岸的石头。这个是1986年从日本带过来的。"
十几年来,到赤岸朝圣的日本信众达到3700多人次。日本来的信徒在纪念堂参拜进香前,要先到海边进行祭拜。苏副会长介绍说:"现在赤岸在海边有建一个亭,叫"祭海亭",日本人来的时候都是先到那个亭子祭海,面对着大海然后在那里做法事,做完了然后到空海大师纪念堂再做法事。很虔诚,来这边一般饭都没吃,脸一洗就去了,做完才吃饭,海上沙都要抓一小袋回去。最大的是88岁,最小的是4岁。因为小孩子的妈妈在日本的时候到空海寺庙里去许愿,'要是我能生下男孩子的话我要来报答你'。她生了一个男孩子,所以四年以后来这边赤岸进行答谢。这些信徒对我们中国怀有很深厚的感情,特别是上一任的总长叫新居佑正,这个总长每一次说起他们访问的时候都在感谢我们赤岸,感谢我们中国给他们传去密宗,给他们传去文明成果,一再地说中国是他们的'母亲国',他们把自己看成是儿子,没有中国就没有他们。"
从空海创立真言宗到现在,日本对空海的研究是非常深入的,日本的高野山大学、大阪大学等都有研究空海的专门机构。1988年10月3号,霞浦县成立了空海研究会,研究的重点主要是空海在中国和遗迹,空海的教育思想和他的书法成就、学术成就等等。日本方面对霞浦空海研究会所从事的研究给予非常高的评价。苏副会长曾两次到日本交流、访问,他深有感触地说:"空海不仅在日本佛教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而且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也是一座丰碑。空海他回到日本以后,他在日本历史上办了第一个庶民学校。庶民学校就是老百姓的学校,过去进学校都是有钱人,一般老百姓进不了学校。回到日本以后还把我们中国的一些种植柑橘、种茶的技术进行传播。还有他的书法成就,空海在日本史上是'五笔和尚',跟橘逸势、天皇在日本历史上称为三把名笔,书法非常好。'五笔和尚'究竟如何诠释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两只手两只脚和嘴巴可以用5只笔来写,第二种说法是五种字体他都写的很好。不管怎么说,反正都说他书法很有成就,从他空海全集里面所保留下来的一些书法笔迹来看,他在唐朝的时候对王羲之字体是很有研究的。"
空海入唐求法以前,日本没有统一的文字,一个地区一个样。受当时日本天皇的委托,空海到中国求法学习先进的中国文化,同时也把中国的汉字传回了日本。他参照汉字中草书的形式,创造平假名,统一了日本文字。空海大师的主要成就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一个真一个假。真就是传真言,把密宗从中国传回日本;假就是创假名,创造了统一的日本文字"平假名"。空海传真创假,是中日文化的先驱。
作为僧侣,空海为了弘扬佛法而奋斗终身;作为学者,空海大量地吸收了唐朝先进的文化,在文学、书法、教育、科技等方面多有建树。他的一生与中日文化交流息息相关,他的名字紧紧的与中日两国人民的深厚友谊联系在一起,是值得人们永远怀念的伟人。
记者到赤岸采访,汽车从福州经宁德到霞浦要绕过重重环山公路,旅途的艰辛自不待言。可以想见,一千多年前,空海大师从霞浦上岸,又从水路到达福州,然后从福州循陆路前往长安,真是一个伟大的壮举。令人欣喜的是,今天,在空海纪念堂前方,一条高速公路已经出现在记者眼前。当地人说,今年六月,高速公路即将通车。到那时,日本及海内外信众前往赤岸朝圣就方便了。